宋玉

烂尾大王

宋鑫 / 季风


答应写给我朋友的,拖了小半年,总以为还有很多时间。

   
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
“丁程鑫?”

宋文嘉蹲下来,双手合十求饶:“对不起嘛,我开玩笑的。”

“笑一下,我保证再也不骗你了。”

宋文嘉自己先笑出来,眼睛亮亮地看着丁程鑫。

“真的。”

丁程鑫刚要说只原谅你这一次,就醒了过来。

1.

宋文嘉从小就是棵出众的小树苗,长势喜人。总比同龄人快半步的身高,在十五岁之前没有给他带来多少优越,和D罩杯的女生一样,不合群的人,不管优秀还是糟糕,都被打上嘲弄的标签。

因此宋文嘉总是一副温吞的样子,很少生气,就像高渗环境容易长出甜度高的果实。

他对随行的摄像镜头“耶”了一声,继续向前走,然后回头慢慢问:“能听出东北腔吗,一个字都能听出来吗?哇……”

跟拍的几个人都笑起来。

电梯门打开,丁程鑫和别人走出来朝他打招呼。宋文嘉现在只认识丁程鑫,他需要一点时间来熟悉这里。

来这里的第一天,宋文嘉跟大家一起训练,听他们熟稔的玩笑和小小抱怨。

他坐下来抱住吉他,丁程鑫坐到一边,托着半边脸颊看他调音。

丁程鑫很坦荡,他有很多次与新朋友磨合的经历,无论新朋友是帅气高大还是能力出众,都波澜不惊。

宋文嘉试了好一会儿的音,礼节性害羞了几个来回,大胆唱起来:“Oh honey,我脑海里全都是你,哦无法抗拒的心悸。”

丁程鑫也会唱,悄悄跟唱,嘴巴无声动起来,搞得宋文嘉有点紧张。

一万次悲伤,依然会有dream,我一直在最温暖的地方等你。

暮色昏黄,温柔笼罩着他们,宋文嘉的声音也很舒服,丁程鑫听得惬意,意识像层层剥开的蚌壳,不设防,露出柔软本体和珍贵珍珠。

忽然嘣的一声,丁程鑫猛然惊醒,震惊中看到宋文嘉痛苦地捂住脸颊,吉他弦崩开甩到了他脸上。

丁程鑫目瞪口呆,慌忙凑过来问:“你怎么样!有事吗?”

宋文嘉疼到飙泪,湿着眼眶抽气,脸颊被打红一片,痛感太尖锐,麻到说不出话,本能地摇摇头。

丁程鑫去隔壁拿了毛巾和冰块,跪坐着给他冰敷。宋文嘉向后退着躲避疼痛,丁程鑫不依不饶跟上来,仔细敷着说:“别动,忍一下,不然会肿的,这张脸很贵呢。”

宋文嘉嘶着气,神态认真过头,有点可爱,说:“你在夸我帅吗。”

“……算是吧。”丁程鑫又把冰块压紧一点,“我第一次亲眼看见有人把弦嘣脸上。”

宋文嘉眼底还一片生理泪水,懊恼地说:“我哪知道你们南方的弦这么不经用。”

丁程鑫顺着他说:“你要习惯啦,总不能唱一首换一次弦吧。”

一边说一边轻轻揉宋文嘉的脸,面对面仔细捧着他,眼神直接又坦然地审视他,然后鬼使神差捏了捏他没受伤的那边脸蛋。

宋文嘉闷闷地说:“这就是你的手对我的脸表示友好的方式吗。”

丁程鑫笑得眉眼弯弯,像月牙一样,由衷地说:“你真有意思。”

宋文嘉在灼热的痛感里眯起一边眼睛,等着丁程鑫对他说交个朋友吧。

2.

宋文嘉篮球打得不错,在球场过了几个干净的回合,就轻轻松松打入了男孩子群体里。

丁程鑫跟他混得最熟,打完球勾住他肩膀,大大方方问他要不要一起吃饭。

宋文嘉当然说好,丁程鑫打开导航去找那家名气很唬人的新店。

才刚转了个弯,雨滴噼里啪啦砸下来,像首没前奏并且词很密集的歌。

两个没带伞的人紧紧贴着墙躲雨,等了好几分钟,白茫茫的雨幕依旧气势如虹,丁程鑫试探着横着脚缓缓移动,忽然回头说:“这下我们俩都是小螃蟹了。”

宋文嘉说:“哦。”

丁程鑫指着斜对角提议:“看来这雨一时停不了,我们冲过去,到那家水吧躲一躲,怎么样?”

宋文嘉说:“好啊。”

话音刚落,丁程鑫拉住他手腕冲进暴雨里,瓢泼大雨劈头盖脸,一百米路程浑身湿透,两个人哇啊大叫,雨声中异类得引人注目。

躲进玻璃门里,宋文嘉劫后余生:“你们这里下雨太恐怖了吧?”

丁程鑫镇定说:“常规操作,夏天要来了。”

隔开疯狂的雨声,店里正在放他们最喜欢的黑泡,新品上市,发朋友圈即可第二杯半价,八角杯里盛着西瓜、冰块与气泡水,顶着青柠和薄荷叶,隔着透明杯壁都可以嗅到夏天气息。

空调吹得宋文嘉打冷颤,两个人头发乖顺地垂着,咬住吸管喝冰水,丁程鑫说:“明天一定会感冒的。”

宋文嘉接个老梗:“我知道,在夏天感冒的都是笨蛋。”

丁程鑫打开微信,准备发朋友圈,看到宋文嘉拍了气泡水,又拍了两个人湿漉漉的衣角,若有似无地靠在一起,配词一如既往简洁明了:重庆,刺激!

宋文嘉问:“你笑什么啊?”

丁程鑫不说话,对着桌子拍照,抿嘴忍住笑意的样子神采飞扬,生动极了。

晚上回宿舍洗完澡,宋文嘉吹着头发看手机,刷到丁程鑫下午发的照片,两杯红色的西瓜水摆在一起,背景清凉明亮。

“笨蛋和笨蛋。”

3.

好不容易毕业,大家偷偷背着作案工具,找了个家长不在的时间一起开趴。

毕业是天大的事情,所以禁忌可以偶尔打破一下,不知道谁从书包里拿出几瓶酒。

斑斓灯光里男孩子们玩得开心,宋文嘉被拉过去做默契游戏,两个人一起回答问题,如果回答不一致就要每人喝一杯。宋文嘉自认不是怪咖,几杯下来头有点大,躲到一边,坐在桌子上喝白水。

刚休息一下,桌沿探出一颗小小脑袋,头毛乱卷,脸颊泛红,笑意满得要溢出来。

丁程鑫朝他招手,他趴过去,被丁程鑫连拽带邀请拖进了桌底。外面的嘈杂被狭小的空间减弱,丁程鑫问他:“喜欢夏天还是冬天?”

宋文嘉愣了一下,跟他同时回答:“夏天。”

丁程鑫啪啪鼓掌,问下一个:“锅包肉还是火锅?”

这个选择过于困难,两个人瞪着眼睛对视半晌,谁也没有答出来。

“太难了。”丁程鑫抱着漂亮的瓶子摇头,“太难了,你换一个问吧。”

宋文嘉就问:“喜欢蝴蝶还是蜻蜓?”

然后乖乖回答:“蝴蝶。”

缺氧的丁程鑫说:“蜻蜓。”

“不一样啊,不过你还能喝吗?”

丁程鑫已经喝多了,眼神飘忽困惑,仰起头迟钝地朝宋文嘉看过来。宋文嘉看到他清澈的眼底上蒙了一层水雾,闪着明亮的光。

乐声震耳欲聋,丁程鑫慢慢笑起来,游离状况外,脸颊红扑扑,像十二月的苹果一样可爱。

光怪陆离的氛围中宋文嘉出现幻觉,他听到蝴蝶振翅的声音。

如果可以预知未来就好了,如果知道结局,他一定会在前一秒修改答案,和丁程鑫一同选择蜻蜓。

但此刻他没有选择权,他倒了两次酒,替丁程鑫痛快喝下去,丁程鑫捂住一边耳朵,傻笑着对他眨眼。

喝完最后一口,丁程鑫扑上来,甜蜜地对着他脸颊亲了一下,像咕嘟嘟翻腾的气泡,没有犹豫也没有难过,是百分之百的欢喜。

随后他脑袋一歪,舒舒服服枕着宋文嘉的肩膀,嘴里胡乱嘟囔着,慢慢睡着了。

宋文嘉在逼仄的桌底,缓缓伸手抱住他,听到自己心跳震耳欲聋。

4.

丁程鑫忽然醒了过来。

茫然了几秒,才意识到手机在震。

他伸手去拿,慌张和无力让手机滑出去,砸过桌子掉到地上,他光着脚跳下床,跪着接起来。

宋文嘉的声音一如既往温和:“是我。”

“嗯……怎么了?”

“也,没什么事,就是跟你说一下,我可能不回来了。”

“……什么?”

“你别生气,也别难过。”

丁程鑫张开嘴不知道要说什么,窗帘厚不透光,昏暗的房间里,他长久以来视而不见的晦涩未来终于来了。

“我正要去机场,现在在过隧道,白花花一片,很亮……你不要哭啊。”

丁程鑫一遍又一遍抹掉眼泪:“我知道。”

“重庆的夏天真的很不错,就是太热了,等你来找我玩,我带你去冰雪节,我们吃烧烤,吃冰,去屋顶唱歌。”

“你……你干嘛对我这么好。”

宋文嘉慢慢说:“因为对哥哥要笑啊。”

他们仿佛走在冰面上,不知道哪一步会踩碎自己的影子,只能轻一点,再轻一点。

丁程鑫眼泪难以自抑地涌出来,呜咽着答应:“好啊,我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,你唱的那首歌。”

“我也记得啊,我现在唱得比以前好多了。”宋文嘉清清嗓子,故意很夸张地唱,“每一颗眼泪,是一万道光,最昏暗的地方也变得明亮。”

丁程鑫破涕为笑,听他继续唱:“我奔涌的暖流寻找你的海洋,我注定这样——”

歌声戛然而止,电话那头传来小小的嘈杂。丁程鑫莫名心悸,心扑通扑通跳,他很想问,可是不敢出声。他小心翼翼,就像手里捧着一个脆弱的泡泡。

宋文嘉低声说:“我到机场了。”

于是开阔的声响,人间运行的规则,把他们带回了现实。

“那,我走啦,你要加油。”

丁程鑫拼命点头,憋住哭腔,细细地说:“再见。”

宋文嘉也说:“再见。”

道别应该有仪式感,应该郑重一点,但山高水远,未来遥遥无期,丁程鑫已经不敢许任何承诺,他晃神了很久,最终颤抖着再说一遍:“再见。”

宋文嘉在电话那头长长地叹口气:“好,再见。”

宋文嘉开始怀疑,那个吻真实存在吗,是不是他的幻想。再往前怀疑一切荒唐的甜蜜,似乎每个细节都有不合理的地方,像动摇了某种真理,于是世界突然从四维空间解构成像素块,分崩离析轰然倒塌。

本来只是一个普通的吻,却因为结果出人意料的惨烈,就变成值得炫耀的信念。

像飞蛾扑火,把意外当作献祭,歌颂不存在的勇气,假装未完的故事是个传奇。

但结局永远不会改变,哪怕他们被困在那个夏天,一遍又一遍重来,做出完全相反的选择,结局还是要分开。

看起来有无数可能,其实一千个丁程鑫遇到一千个宋文嘉,最终也只是一千种分开的方式。

5.

他们已经被判处不许回头的极刑了。

丁程鑫想,我知道结局,写在剧本的最后一页。

故事演到谢幕,林说紧紧抱住林东阳,久到仿佛一百年。

林东阳轻轻安慰他:

“没关系,只是做了一场梦。”

   

一千个平行宇宙里,他们都在相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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